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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戏动态:一个木偶剧团的百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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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锵——令——锵!”一阵响亮的锣鼓开场后,吹号的、弹琴的、拉二胡的紧跟其上,一时间戏场子上热闹非凡,主要角色登台亮相:“嘶——”地一下,一阵白色的烟雾渐渐扩大,当烟雾散去,假山布景后面探出了猪八戒的脑袋,扛着犁耙,歪歪晃晃地走出来,孙悟空连翻几个筋斗从戏台一侧飞到台前,双眼射出两道红光,然后做出手搭凉棚的经典扮相。台下看热闹的小孩子们把脖子仰得老高,看得目不转睛。

这是东莞大朗镇巷头社区的一个普通下午,临时搭起来的戏台子上,演员们正在排练“三打白骨精”,主角们是那些木偶,它们扮演着西游记里广为人熟悉的角色。而被幕布遮挡起来的后面,是由巷头社区居民组成的木偶剧团的成员们,正卖力地高举木偶,并且根据角色的戏文提动木偶身上的线,好让木偶及时做出各种动作。

巷头社区早在20世纪初就有自己的木偶剧团,几经沉浮,当年会表演木偶剧的人大多已经去世,如今社区里只有一位80多岁的老艺人陈桂祥还在给新成立的木偶剧团作指导。新的木偶剧团主要依靠从外面聘请艺人师傅来教,剧团的副团长陈柱权说:“本来木偶剧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但是几乎没有传下来,现在我们要把木偶剧重新搞起来,只好找外面的人教,有点可惜。”

木偶戏动态:一个木偶剧团的百年记忆

现场:每天下午是排练时间  木偶戏是由人操作木偶表演故事的一种戏曲形式。木偶艺术吸引人,除了艺人的精彩表演外,完美的木偶造型艺术和操作装备也是吸引观众的一个重要方面。造型艺术重在木偶的雕刻和设计,就一般情况而言,杖头木偶高3尺左右,装有三条操作线,两条牵动双手,一条支配头部与身躯表演。

巷头社区的木偶戏就是仗头木偶戏。表演之前得用一人多高的幕布把戏台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人就躲在幕布背后单手托举木偶,另一手牵动木偶身上的提线控制木偶动作。单是托举,就曾累哭过新进剧团的几个女人。她们哭诉:“手臂抬不起来了,晚上胳臂还痛,痛得睡不着觉。”

一次举起10多斤重的木偶,一般一场戏就要连续举35分钟,如果是小孩,连举10分钟都会受不了。据说,现在的木偶在制作工艺上比传统的木偶已经改良了很多,没有采用全木,现在的木偶头部是用压碎的纸做模的,然后再在上面涂广告颜料绘画出脸部的表情。即使改良过,也只比传统的木偶相对轻了一斤左右。

有人问:“全部由男人来举木偶行不行?”马上遭到剧团反对:“光靠男人来举木偶也不行,一定要有女的,要是男的举那些女角色的木偶,不会走女人步法,木偶就演得不像。”

木偶剧团的副团长陈柱权有点担心,“刚聚起来的人员,难道因为受不了苦,木偶剧就搞不起来了?”他就对这些女人说:“坚持!以后多练练就不会痛了。”社区书记也曾来剧团动员,让大家坚持一下。新成立的木偶剧团,吸引了很多自愿报名的社区居民,至今也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团。

陈惠全在“三打白骨精”里面举猪八戒木偶,他和其他的团员一样,只是做小孩的时候见过村里有人玩木偶戏,“小时候是坐在父亲肩膀上看木偶戏的,当时觉得很好看,没想到,小时候看的东西,现在又演回来了。”真正拿起木偶来亲自“耍一耍”,还是第一次。

社区里唯一健在的玩了几十年木偶戏的老艺人陈桂祥对这些“新人”们说:你们要认真地学,你们学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不管怎么累,好在你们现在学的时候没人打,以前我学艺的时候,师傅都会经常打我的。”

这场木偶戏,孙悟空和猪八戒动作最多。戏好不好看,很大程度上就看这几个主要角色演得好不好。陈惠全说,他摸索出举猪八戒木偶的一点技巧:“猪八戒好色,看到美女来,我就提一下线,动一下它的下巴,手还往上抚一下下巴,好像是口水掉了一地的样子。猪八戒还好吃,听到哪里有吃的,就要马上去,我就提线转动它的头,让它把头扭去看那里,好像它要看看香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每天下午3点到5点,还包括晚上8点到10点,都是剧团的排练时间。团里的那些原本做家庭主妇的女人们说:“每次来排练都好开心,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也不觉得无聊,总好过闲在家里打麻将。”

木偶戏动态:一个木偶剧团的百年记忆 第2张

记忆:木偶剧团的四起四落  巷头社区早在上世纪初就有木偶剧团组建,当时是由该社区已故村民陈容满一手创办的。陈容满是巷头社区解放前一粤剧戏班成员,而木偶剧的班底,就是由他在戏班聘请的几位兄弟所组建。

一些老人家回忆,木偶戏艺术是从外省辗转粤西等地传入的,有杖头木偶、布袋木偶和提线木偶三大品种。清末民初,木偶戏已活跃于街头。逢年过节要请木偶剧团来表演是必不可少的。当时陈容满的木偶团就是表演仗头木偶,他们以徒步的形式,经常挑着担子到处表演,可谓红极一时,后来因经济出现问题,木偶剧团宣告结业。

到了1940年,巷头社区已故村民陈进波,为了把木偶戏这一民族艺术发扬广大,便重新召集原巷头木偶剧团班底成员组建新的巷头木偶剧团。新的剧团继续红遍珠三角,但好景不长,解放前的战乱时期,观看木偶戏的人少之又少,演出所有费已远远不能抵消所需经费,这次,巷头木偶剧团再次解散。

木偶剧团的几位老艺人为避战乱而去香港,为谋生计,他们在香港重组木偶剧团。当时在香港也受到很多群众的欢迎,香港电视台还曾为木偶剧团搞了一个专场。“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广东的木偶剧团受到严重摧残,优秀剧目全都被打成“大毒草”,至1969年后广东才出现了一些以阶级斗争为题材的木偶现代戏,传统剧目销声匿迹,儿童剧目也被冷落。

到了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巷头原文艺宣传队便借文艺复兴之机,再次重组木偶团。陈惠全对此还有记忆:“小时候,我是坐在我父亲肩膀上看木偶戏的,很好看,小时候看的东西又演回来了。”陈灼雄说:那个时候我大概是六七岁吧,至今已有30年。还记得当年,很多人为看木偶戏去排队,晚上的演出,下午三点就已经有很多人搬凳子去占位置了,到最后演出的时候,石头上、树上都有人在坐着看呢。”之后农民们分田到户,大家忙着种田赚钱,无人有闲暇时间和心情去管木偶剧团了,1979年,木偶团又解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高州木偶戏被选为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鼓励,巷头社区党支部、居委会还有那些小时候看过木偶戏表演的居民们,此时也有了追求精神文化的基础,这个时候,他们都想:“一定要把中断多年的巷头木偶剧团办起来。”

现在的巷头木偶剧团已经改变了当年小规模剧团的模样:“一担箩筐、一个布架子、一个锣鼓、几个木偶”,现在的剧团成员有36人,资金投入60多万元,购买的舞台设备(灯光,布景,音响等),还有奇形各异的各种木偶近40个,这些设备要用40多个大木箱才装得下。未来:“能唱一天是一天”  由于之前已经出现了木偶戏人才断层,剧团只好从高州请师傅教。陈灼雄说,这种戏,要拉长腔调唱,跟唱流行歌曲有很大差别,跟唱粤剧也不一样。现在他感觉还有一点“麻烦”,有两句他还唱得不够味。至于以后还有没有更年轻的人愿意向他这样去苦心学习,他说,不知道,能唱一天是一天吧。

每天排练的时候,都有小孩过来看,社区里很多大人没事时也来看看,尽管他们已经对每天的排练习以为常,他们说:“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大家都想玩一下。”

陈惠全说:“现在的戏跟以前有一点不同,现在的剧本改动了。为什么改?因为传下来的剧本不全,当年演出的老艺人基本上都不在了,桂公公虽然会,但他精力不济了,只有找外面的师傅来补剧本,最后我们再把剧本念给桂公公听,听了他的意见后才确定剧本。” 

到目前为止,巷头木偶剧团已经出去演了四次。也有很多群众来捧场,多数是一些孩子和老人。陈桂祥老人玩木偶戏已经有几十年,他说:“我们以前出去演出呀,不管到了哪里,散场了都还有人坐着不愿意走。”过年的时候,剧团去别的村里演出,场面很火爆,比东莞人喜爱的传统粤剧节目还要受欢迎,看木偶戏的人比看粤剧的人要多得多。不过,木偶戏的遭遇,盛况自然不比从前了,陈灼雄说:“可能是因为现在东莞的外地人比几十年前要多得多了,外地人听不懂粤语,不知道我们在唱什么,他们就只是看木偶戏的外形,也会觉得很逗乐。”

每次演出,邀请方一般都会给剧团七八千元。这些钱从来没有分过,剧团准备留着钱更新演出设备。每次出去演出都很辛苦,光是装灯就要三个小时,拆台又要一个小时,而演出才演两个小时,有演出的那天,剧团成员都是一早出门,到晚上12点才回到家。所以有时候一旦某些剧团成员没时间,外面很多的邀请就没办法去。现在,剧团考虑多排练几出戏,好让以后再有演出的时候可以一并去演,这样也许能带来更好的经济效益。

剧团成员每个月可以拿到村委会给他们的补贴,500元至800元不等。大家说,他们来剧团,不是为了钱。陈灼雄说:“其实说不想有更好的经济收益,那是假的。但是,把这个木偶剧团搞起来,才最重要。”

现在的这个完全由“新人”组成的木偶剧团里,是几代人一起在玩,有20来岁的,有三四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指导他们的陈桂祥老人80多岁了,他总说,很想把这个木偶戏传承下去,可是担心没有人去学。他建议:今后在巷头小学的课外活动上,让孩子们学木偶戏,周末再到戏台子上来练一练。小木偶何时闯出大世界?  传统木偶戏内容多取自历史演义、公案小说、民间传奇、神话故事。所演人物忠奸、善恶分明,在信息缺乏的年代,这种民间艺术能给很多群众带来欢乐和教化。木偶头像雕刻精巧,可作眨眼、喷烟喷火、杀头等高难度动作,如今在娱乐方式多元的时代背景下,这些过去吸引人注意的手法似乎显得不那么精彩了。民间木偶戏如果还坚持传统表演方式和沿袭传统剧本,它的前景,也许不那么乐观。

据说,高州木偶戏现在就面临生存危机和失传的危险。社会转型,强势经济冲击,文化多元化,青年人娱乐取向转变,观众锐减使高州木偶戏生存发生危机,木偶艺术后继乏人,一些著名木偶艺人后代不愿继承衣钵,社会上也难找人传承。而巷头社区的木偶戏也面临类似的情况,虽然政府和社区居民也为此做了大量努力,一心想把祖宗创造的文化艺术传承下去,但是,它到底能走多远呢?

记者询问了东莞的一些孩子和家长,大多数的孩子觉得木偶剧“很好玩、很有趣”,家长们也对此表示赞同。然而被问到是否愿意送孩子去学习木偶艺术时,家长们“功利心”却相当明显。“木偶剧虽好玩,可对孩子将来没什么用,浪费时间,不如学钢琴学美术。”

记者认为,不是木偶戏缺乏号召力,可能问题在于传统木偶表演的手法和内容太陈旧,要传承下去,必须给它不断创新,并符合新的时代审美要求。

在美国,康州学院的木偶艺术系培养出美国木偶艺术的生力军,不但有本科生,还有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占地3万平方米的亚特兰大木偶中心设有数个大小木偶演剧院,木偶博览馆收藏了世界各地的木偶。那些坐着黄色校车来看木偶戏的孩子,走进木偶作坊学习制作戏中的木偶明星,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演木偶戏。而亚特兰大木偶中心提出的家庭木偶艺术教育口号让人很受启发。在那里,美国的家长带着孩子在木偶剧院看完木偶戏后,和孩子一起制作木偶,这些活动的过程是两代人相互联络感情的过程,达到家长了解子女和教育子女的目的。那些活泼的孩子们在创作木偶时发挥了惊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现代木偶戏不乏艺术和票房俱佳的作品,它们都有一个成功的规律,那就是:在传统木偶戏的基础上加入了大量现代的舞台特技和多样的表演形式。

美人鱼是中国木偶艺术剧团的优秀新剧目,该剧改变了传统木偶剧的封闭形式,采用开放式的舞台结构,并通过铁枝木偶、杖头木偶、人偶和真人同台演出的表演形式来展现剧情。比如用真人扮演人间的王子、小人鱼,用木偶扮演海里的王子、小人鱼及其它角色;海巫婆、蛤蟆则采用造型夸张、生动的人偶来表演,而且海巫婆既能穿在演员身上也能离开演员“飞”起来,这是以往木偶剧中不曾出现的。

在玉兰剧院上演过的国际著名的木偶戏胡桃夹子,通过木偶和人偶同台演出的形式,剧中改变了以往传统木偶剧单纯的托举式遮挡表演,采用开放式的舞台结构,别出心裁地采用以人扮演高大的流动布景,亮相在木偶戏中。 

如果能利用传统木偶戏在民间的人气,培养更多艺术人才与民间木偶戏演出人员互补创新,也许,中国民间传统的小木偶,还能闯出更大的世界。